首页 > 其他小说 > 仙剑神曲 > 第七集 龙吟越秀

第七集 龙吟越秀

而自己也不过是一时不慎被人偷袭才着了道。

    底下的平沙岛弟子也纷纷叫嚷道:“对,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通,为言师兄报仇!”

    耿照却明白对方并不好对付,全力提防着丁原问道:“你是想给盛年那淫贼讨要公道么,耿某便在此恭候!”

    第六章禁果

    姬雪雁心中讶异丁原的火灵符怎被解开了,又听耿照口口声声称盛年为淫贼。她虽与盛年不曾谋面,但爱屋及乌,立时怒上眉间,娇叱道:“丁原,让雪儿来教训他!”

    丁原摇摇头道:“他是我的!”

    袁馗在下面嘲笑道:“小子,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。你能在我耿师兄手下走过三十招,我便叫你爷爷!”

    他当然听说过丁原剑屠天龙的故事,但总不相信眼前的小子真能有此厉害。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,也不可能胜过耿照近三十年的寒山苦修。

    丁原也不多话,身形一展欺向耿照,竟是赤手空拳。

    耿照不由心生恼怒,对方连仙剑也不拔出,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他成名已久,即便是天陆有名的魔道人物,都不敢如此托大,况且对方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?

    他手中克己古剑飞纵九点寒星,直掠丁原上身要害,立意要给丁原一点苦头。

    丁原灵觉舒张,清晰的观察到克己仙剑的轨迹脉络,心中对耿照的修为亦是一惊,暗自想道:“这家伙还有些真材实料,我可不能太过大意了。”

    见对方剑势凌厉,丁原一个假身闪向右侧,有意先采取守势,一面察看熟悉耿照的剑路,另一面也要对方生出骄敌之心。

    耿照仙剑走空,未等招式用来,手腕一翻看也不看切向左首,剑势如行云流水,颇得“碧海青天二十四剑”的真味。

    丁原一味游斗,并不恃狠对攻,只稳稳守住门户,等待耿照露出破绽。

    他知道对方的真实修为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,真个拼起来,没有百招难分胜负,因而才上手就采取骄敌之策,消耗耿照的真气。

    故此,表面看来耿照的剑光霍霍气势极盛,十招不到就将丁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。平沙岛弟子瞧的兴高采烈大声叫好,姬雪雁的心头却如有小鹿乱撞,若不是因丁原刚才有交代,早已上前助阵。

    她见丁原十招下来被耿照逼的四处闪躲,竟无一记还手,偏还托大不肯拔剑,忍不住催促道:“丁原,快出剑啊!”

    丁原此刻对耿照的剑路已有所了解,但还是耐心等对方将二十四式剑法从头到尾的使完一遍,直到第三十一招上耿照再无新剑式使出,丁原胸有成竹蓦然发出一记龙吟。

    耿照一怔,他隐约已感觉到丁原似乎是有意保留,否则自己断无三十招还收拾不下对方的道理。但这个时候无暇多想,手中克己仙剑第三次施展出“星垂浩海”。

    丁原见对方手腕一震时,立刻识破耿照又要施展“星垂浩海”攻自己的面门,他玄功默念,雪原仙剑心息相通,铿然自背后皮囊中腾起,一道紫光如虹经天,令克己仙剑的光芒不由一黯。

    丁原纵剑在手,身如蛟龙抢先一步侧闪向右侧,雪原剑一式“投鞭断流”当空劈落,气贯长虹一反先前颓势。耿照大吃一惊,自己的剑招正在将生未生之际,对方竟如未卜先知,不仅抢去先手,更是攻向他最难受的左肩膀。

    他不禁想起学剑时,父亲曾叮嘱过“星垂浩海”最大的弱点,就在于出手之际未留后手,尤其左肩看似在剑势笼罩下,却恰恰最为薄弱。一旦有高手识破,就只有玉石俱焚一途可循。

    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,只是丁原年纪轻轻,怎的目光会如此犀利?

    他自是不晓得,当年老道士教授剑法时,曾将平沙岛的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剑一一与丁原拆解,招式变化早了然于丁原胸中。

    当然,倘若对敌之人换成耿南天,丁原绝不可能有机会出此奇招,奈何耿照骄心已生,一味猛攻,才种下祸患。

    眼看避无可避,耿照只得咬牙出剑挑向丁原天庭,期望迫使丁原撤身变招。

    可丁原早就把这招变化计算清楚,岂容他如意?

    耿照长剑刚一递出,丁原几乎同时左拳轰出“一”诀。火候角度无不恰倒好处,正打在克己仙剑的剑页上,发出“叮”的一记脆响。

    而那厢,耿照终究了得,千钧一发之际肩头侧沉让过要害,雪原剑却还是在他臂膀上割过一道血槽,顿时衣衫尽赤。

    丁原得理不饶人,左拳以二十二字诀牵制住克己剑,脚下辟魔腿连环飞踢,耿照堪堪挡住三腿,终于门户失守,被丁原踢中小腹,不由惨哼一声吐血飞出。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,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局已定。

    谁都没想到,刚才大占上风的耿照,竟在一招之中就被丁原打的吐血而退,就连姬雪雁也大感意外。

    袁馗赶紧纵身飞起接住耿照,口中怒斥道:“兔崽子,你敢打伤耿师弟!”

    山涧旁的四五名弟子各拔仙剑,呼喝着群起围攻。

    姬雪雁娇叱道:“以多欺少,恁的无耻!”雪朱剑更不容情,如红电裂天迫住杀上来的四名平沙岛弟子。

    猛听惨叫连声,三名扑上来的平沙岛弟子捂面而退,手指缝隙间鲜血长流,竟是鼻梁骨被丁原的石矶珠打断。这尚是丁原留了一丝情面,否则焉有命在。

    丁原收了石矶珠飘落下山涧,袁馗抱着耿照,下意识朝后退却,口中兀自强硬道:“小子,你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,这事不算完!”

    丁原冷笑道:“今天我只是给你一点教训,也算替盛师兄先讨点公道回来。你的脑袋就多留几天,异日待盛师兄亲自来取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飘落在丁原身旁,怒气未消,扫视着狼狈不堪的平沙岛弟子道:“听清楚没有,还不快滚!”

    没曾想耿照骨头还挺硬,在袁馗怀中喘息道:“姓丁的小子,有种你就杀了我,否则异日耿某必报此仇!”

    丁原目中含煞,冷笑道:“你当我不敢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惟恐丁原一时冲动,真将耿照结果了,那祸可就闯大了,赶紧说道:“今日杀了你,盛师兄的沉冤恐怕就更难洗清了,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?”

    丁原一醒,挥手道:“滚的越远越好,想要报仇的话,小爷随时恭候。”

    袁馗等人哪里还敢嚣张,相互搀扶着离去。

    姬雪雁看他们走远,蹙起眉头扫兴道:“真是倒楣,碰上这群无耻之徒。”

    丁原收起雪原仙剑,道:“看着吧,回头他们准要像妇孺一样找耿南天哭诉,平沙岛又要来兴师问罪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不以为然的说道:“问罪就问罪,是他们先胡说八道,我们还怕了不成?”忽然她想起一事,上下打量丁原道:“好啊,你解开了火灵符也不告诉我,小心爷爷再封印你!”

    丁原“嘿”道:“他能封印我就能解,谁怕谁?”

    姬雪雁刚想再说些什么,蓦然看见丁原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,剑眉紧锁,双手捏成拳头,似乎在强忍苦楚。她一怔关切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丁原低哼一声,脸上渗出细细的冷汗,艰难道:“没什么。”而后说道:“我们先离开这里,我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调息。”

    说着,丁原吃力的迈步朝前行去,额头冷汗不住增多,面色亦由苍白转成淡紫色,忽而又转青。

    姬雪雁发觉不对,伸手扶住丁原,左手食指与中指在丁原手腕的脉门上一贴,立时花容变色道:“你经脉里怎的有两道真气在乱窜冲撞,竟似要走火入魔?”

    丁原强忍着痛楚,安慰道:“没事,以前也有过几次,过会就好。”

    但这次却与往日不同。

    适才丁原催动真气,痛快淋漓的将耿照等人打的落花流水,却刺激起天魔真气觉醒反噬,脱离丁原意念控制大举而起。

    原本只是暂时相安无事的两道真气,为争夺对丁原丹田经脉的统治权,彼此之间犹如水火不容般互相攻击,在丁原体内大打出手。忽而如千军万马奔腾冲击,忽而如山崩海啸惊天动地,道魔之争,竟以这种形式在丁原体内摆开沙场。

    要在往日,大日天魔真气其势尚微,对翠微真气几乎是一触即败。但今日清晨丁原已突破魔意境界,令魔气获得大成,其浑厚磅礡已不弱于翠微真气,再不肯轻易俯首称臣。

    才走了几步,丁原便举步为艰,全身分量全压在了姬雪雁的身上,这要是让耿照等人看见,正可进一步作实了他们的“罪状”。

    姬雪雁急的几乎要哭出来,幸好她尚能保持清醒,左右观量了下,扶着丁原走进山径旁的一片密林里。林中百年古木参天,烈日当空却也只能洒下点点金光,人踪难觅却有飞鸟脆鸣,绿草如茵,不乏野花摇曳。可惜姬雪雁此刻无心流连,只连声呼唤道:“丁原,丁原,你怎么啦,不要吓唬雪儿啊!”

    丁原疼的眼前金星乱冒,只感到体内仿佛有万千钢针不住狠戳,又似有把锔子要把身子活生生裂开。剧痛中又见雪儿花容惨淡、焦急万分的模样,他勉强唇边牵出一丝笑容,道:“放心吧,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越是这样,姬雪雁越是担心,她着实太了解丁原的脾气,晓得自己的情郎生性倔强高傲,从不肯示弱服输。倘若不是疼的难以忍受,绝不可能表现若此,不禁心疼得带着哭声道:“都这样,你还有心说笑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将丁原搀扶到一地势平坦的隐蔽之处,道:“你赶紧运气调息,再不成我们赶紧回去找爷爷。”

    丁原靠着古树树干盘膝坐下,低哼道:“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他阖上双目,抱元守一,试图将两道在体内交攻的真气纳回丹田。

    可此时候的魔道二气已全面开战,相互间宛如仇人见面早杀红了眼睛,各自好似脱缰野马,一正一逆顺着经脉自丹田奔流而出,再不听丁原的使唤。

    丁原只坐了一会儿,突然闷哼一声,张嘴喷出一口鲜血,竟带有深紫色的血丝。

    姬雪雁玉容苍白,珠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,却又不敢真个的哭出来,惟恐扰乱了丁原的心神。

    她稳了稳心神,在丁原对面盘腿坐下,右手抵住丁原胸口檀中大穴,催动真气,希望能助丁原一臂之力。谁知她不渡入真气还好,这一将自身的真气运起,立刻进一步刺激起丁原体内两道真气的暴虐凶性。他们二者本已斗的不可开交,焉能容忍第三人再插足进来分一杯羹?

    莫说大日天魔真气是姬雪雁所炼的翠微真气之死敌,即便是丁原自身的翠微真气也已敌我不分,见魔杀魔,遇仙诛仙。

    尤其是那檀中穴,更乃兵家必争的中枢,两股真气无不屯重兵于此,要不是九转金丹勉强护持,早就震裂了丁原心脉。

    姬雪雁这一插手,顿时感到掌心间一阵灼热,两道沛然莫御的真气反震而回,不仅逼回了自己想渡进丁原体内的真气,更如长江大河般倒卷回来。

    姬雪雁猝不及防,“嘤咛”一声娇躯后仰,樱唇边渗出一缕血丝,竟也受了内伤。

    她的修为本就不及丁原,再加之没有防范,一心又要为情郎渡劫,自是吃了大亏。

    可她心悬丁原,也管不了右手被震的几乎麻木,胸口也窒闷难当,急声叫道:“丁原!”

    丁原却完全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,惟保着灵台一丝清醒在苦苦挣扎,怎可能再听见她的叫喊?

    姬雪雁见丁原全无反应,禁不住泪水潸然滴落,恨不能以身相待。

    她有心扶着丁原去找姬别天,可毕竟家学渊源,知道一旦修真之人走火入魔切忌妄动,否则必会加剧伤情。可眼睁睁看着丁原深陷泥沼也不是办法,心底里诚心诚意祷告道:“在天上的三清神祖,求你们救救丁原,即使要让雪儿去死亦是甘愿。如果您是在惩罚我们,就请您将万千痛苦都加诸在雪儿身上。一切都是雪儿的过错,雪儿愿意粉身碎骨来承担,只求丁原能够平安无事。”

    她虔诚的跪倒在树下,明眸阖起却无法阻止泪水的滑落,颤抖的娇躯也似乎随时会失去支撑的力量。但她仍坚强的挺直自己的身子,仰起头,全身心的祈祷,期望上苍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或许是她的真诚感动了天,丁原脸上的紫气逐渐消退,渐渐只剩下一层青气笼罩在肌肤上。

    原来经过一番惨烈的角逐,大日天魔真气终于再次被翠微真气压制,率先败下阵来,不甘的退回丹田休息。它自然不肯就此认输,暗自里重整旗鼓,等待东山再起。

    而这么一通厮杀之后,魔气又强壮了不少,翠微真气亦同样得到了增强。

    可惜这并非好事,不过是说明丁原体内的祸根又重了一步而已。

    更糟糕的是,他的经脉受到连番的冲击早已伤痕累累,狼藉满地,不知道还能承受几回这样的折磨?

    丁原恢复神志,徐徐收了得胜凯旋的翠微真气,只感到全身像烙铁炙烤似的难受,耳朵里却听见姬雪雁轻声的啜泣。

    他睁开血红的眼睛,轻轻吐出一口浊气,却看到姬雪雁犹如梨花带雨,无助的跪倒在自己的身旁。

    丁原爱怜的伸手抚摸她的秀发,低声安慰道:“别哭,雪儿,我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望向丁原,好半天似乎才确信丁原已经转危为安,脸上渐渐露欣喜的神色,猛地不顾一切的扑进丁原的怀抱,哭泣道:“你吓死雪儿了,你知不知道?”

    丁原爱抚着姬雪雁的肩头,微笑道:“我知道,是我不好。你看,我这不是没事了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抬起头来,昏暗的光线里眼眸如同星辰一般闪光,埋怨道:“还说没事,你要是真的有事,却教雪儿怎么办?”

    丁原看见她唇边尚留的血丝,心疼的问道:“雪儿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姬雪雁毫不在意的回答道:“没什么,刚才雪儿想帮你,却被你体内的真气反震了一下。”

    丁原一阵痛惜,伸手将姬雪雁搂的更紧,左手轻轻替她抹去血丝道:“这些真气真是该死,居然连它们的女主人都不认得,看我将来怎么教训它们!”

    姬雪雁被丁原逗的转悲为喜,噗哧笑道:“你还说,都是你!”

    她娇艳的脸上泪珠犹存,却仿佛有鲜花盛开,整个树林也顿时亮丽起来,有了色彩。

    丁原不觉看的心中一动,情不自禁的低头深深吻上姬雪雁香润柔软的红唇。

    姬雪雁没有闪躲,更没有畏缩。

    在刚才丁原走火入魔的剎那,她的心头油然升起一股近乎生离死别的感受,再次清晰意识到身旁的这个男子,对于自己的生命是何其的重要。他的喜怒安危,已经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心扉,是她所有的幸福所在。

    从当日的情窦初开,将一缕芳心寄托在丁原身上,后来的碧潭倾情,紫竹林一吻,无数山盟海誓两情相悦的日子,就这么在幸福甜蜜里悄悄流逝,却从不曾真正品尝到因生离死别而带来的痛苦与悲伤。

    直到此时,看着丁原行走在走火入魔,命悬一线的生死边缘,姬雪雁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手中幸福的可贵。那是一种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心情,在丁原重新睁开眼睛,用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时候,她原本无助惊惶的芳心,瞬间有了依靠与希望,天地才再次有了颜色。林中光线晦暗,茂密的枝叶宛如层层迭迭的绿幕帷帐,将日头与红尘一并遮挡于另一个世界。

    在这里,惟有如茵的绿草,清脆的鸟鸣,和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年男女。

    两人忘情的拥吻,使尽全力希望将自己的灵肉完全融化在对方的体中,从此何必再分你我,何必再担忧天荒地老?

    熊熊的火焰越燃越高,在两人抵死缠绵里,积聚多年的情感,终于像溃堤的洪水冲破最后的理智与清醒。既然彼此早已身心相许,他们再顾不得人世间太多的羁束与陈规。

    天为被,地为席,沧海为媒,这对少年男女终于放开所有的顾忌与矜持,向着对方敞开自己的心扉与情感,深深的融合在一起,尽情享受红尘里最浓烈的滋味。风过密林,落叶缤纷,轻轻吹落在他们火热年轻的胴体上,渐渐覆盖起一层柔纱。

    一番番暴风骤雨里,丁原与姬雪雁忘情的缠绵,以最热烈的方式将自己奉献与怀中的爱人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两人终于停歇,却依旧紧紧相拥,只是觉得这美妙的光阴着实流逝的太快了些。

    姬雪雁将脸颊贴在丁原的胸膛上,耳畔的红潮犹未退去,樱唇边含着幸福快乐的浅笑轻轻道:“彩儿说的真是没错,你就是个小坏蛋!”

    丁原一手枕在脑后,一手搂着姬雪雁的纤腰,感受着怀中少女的冰肌玉骨,微笑道:“物以类聚,那你又是什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嗫声道:“嫁鸡随鸡,跟了你这坏蛋,人家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
    丁原哈哈一笑,拥紧怀中玉人问道:“雪儿,你还疼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摇摇头,低声道:“就是疼,也是雪儿心甘情愿、甘之如饴的。倒是你怎么样了,怎么体内会有两股不同的真气?”

    丁原苦笑道:“这个说来话长,若不是它,我也解不开你爷爷的火灵符。我想该是修炼时在哪里出了岔子,回头我会好好想一想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关切道:“你可要小心,走火入魔可不是好玩的事情,我就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位师叔,为了强冲「通幽」境界,真气反噬被震的经脉全断,从此成了废人。如果不是爷爷出手相救,连性命也保不住。”

    丁原不在意的道:“我会小心,总不会让你为我守寡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,却也受不了,满脸羞红的啐道:“谁要为你守寡,人家才不稀罕你这个小坏蛋呢。”

    丁原一翻身,将她压在草地上,嬉笑道:“可是先前你为何眼泪汪汪,死抓住我不放?”

    姬雪雁却不说话,樱桃小嘴在丁原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,疼的丁原一跳,这才得意道:“小坏蛋,你现在不也快眼泪汪汪了么?”

    第七章抗婚

    两人御剑赶到老龙口时,早不见了屈箭南与何欢的踪影,想来是久候不至,怕他们出了意外,所以往白浪坡找寻去了。

    为怕两拨人再错过,丁原与姬雪雁索性回返朝天门等候。

    果然,天近黄昏时,才见屈箭南与何欢的身影。

    姬雪雁歉疚道:“屈师兄,对不住,我们半路上遇见一点小麻烦,所以耽搁了行程。等到了老龙口已经找不到你和何师兄,所以回到这里来等了。”

    屈箭南笑道:“难怪我们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,还以为是迷路了呢。”

    何欢道:“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,一天没露面,怕师祖师父他们会着急。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,就听见天阶上遥遥有人喊道:“丁师弟,屈师侄,你们怎么才回来?”却是段唱满脸焦急,朝众人快步行来。

    屈箭南见段唱风疾火燎的模样,诧异道:“段师叔,有什么事么?”

    段唱苦笑道:“原来你还不知道,丁师弟和雪侄女这次可惹上大麻烦了。师尊就是命我到这里来守着你们回来,好立刻领你们去见他老人家。”

    何欢不解道:“师父,我们今天只是去天瀑玩了一转,丁师叔他们又会惹什么麻烦呢?”

    丁原哼道:“我把耿照给打了,不用问,定是耿南天上门兴师问罪,想替宝贝儿子讨还公道。”

    段唱叹了口气道:“你这下手可也不轻,耿照到现在连走路都需人搀扶,只怕不养上三两月无法复原。如今屈掌门、耿掌门跟众多正道前辈耆宿,都在品茗阁等你和雪侄女回来。”

    屈箭南这才晓得姬雪雁口中的小麻烦是什么,不由望着丁原道:“丁兄,这下你可真是闯了大祸了。”

    丁原不以为然道:“我问心无愧害怕什么?去就去,难不成耿南天能把我吃了?”说罢,当先走向天阶。

    等到得品茗阁,只见里面黑压压坐满了各派人物。姬别天与耿南天一左一右端坐在屈痕身旁,俱是面沉如水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在耿南天旁边摆着一张软榻,耿照面无血色的半躺其上,袁馗等人则侍立其后。

    丁原等人才一踏进门,就听见曲南辛尖锐的嗓音道:“好啊,居然还敢回来,翠霞派的年轻弟子果然一个比一个嚣张!”

    丁原在人丛中找到曲南辛,蔑然一笑道:“老虔婆,是你们耿掌门请小爷来此对质的,小爷光明磊落又有何不敢的?”

    姬别天一拍椅背道:“放肆,曲仙子乃平沙岛宿老,你怎可这样说话?就算曲仙子宽宏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,老夫也看不过眼!”

    他似乎是在斥责丁原,却将曲南辛的口也一并封了,免得对方再拿丁原的话茬做什么文章。

    在座的明眼人自然看的出来,心中俱暗道:“先是盛年与耿照的公案至今未有了结,如今丁原又将耿照打伤了,翠霞派与平沙岛之间的纠葛愈演愈烈,连两派的长老人物也掺和了进来。”

    但看到丁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,居然把号称“东海三英”之一的耿照打成重伤,也少不了有几分惊讶。

    屈痕见几人一进门就争吵起来,眉头微微皱起,望着爱孙道:“南儿,你先说说早晨你跟丁师侄他们都去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屈箭南照实回答道:“弟子昨晚就与丁师叔他们约好今早出门游玩,故此一早,便领着大伙去了揽瀑台,随后就分成两路,想沿山道爬上老龙口。”可弟子与何师弟到得老龙口等候许久,也不见丁师叔和雪师妹的踪影,直到回到朝天门才遇见。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,弟子并不知情。“

    坐在姬别天身侧的一个气度雍容的红袍虬髯老者,开口说道:“这么说,你们是早就约好一起出门游山,当时并没有提及要寻平沙岛弟子的麻烦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以传音入密对丁原悄声道:“他就是我外公燃灯居士,当年正道的十大高手之一,有他在,咱们不用担心会吃亏。”

    屈箭南尽管不认得燃灯居士,依然恭恭敬敬回答道:“是这样,若是弟子晓得丁师叔他们要去找平沙岛诸位仙友的麻烦,自然会极力劝阻。但事实上,大家根本没提此事,只是说想去看天瀑而已。”

    屈痕徐徐问道:“丁原师侄,你们与南儿分手后,又是怎么撞见耿照师侄他们?”

    丁原道:“我们是从白浪坡上山,想攀上老龙口与屈师侄、何师侄会合。可在一条山涧旁正巧遇见了耿照等人,我们本不欲招惹麻烦,正打算远远绕过,可耿照等人却口出污言秽语,十分的难听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接着道:“弟子曾出言喝止,哪知这些人反而变本加厉,肆意取笑侮辱我们,更对本门多有不敬之言。弟子恼怒之下,才先拔剑出手。”

    袁馗躲在葛南诗身后叫道:“你胡说!是你们先挑衅我们平沙岛,辱骂我掌门师伯与耿师兄,我们忍无可忍才还的嘴!”

    丁原看着袁馗的目光中,满是鄙夷之色,沉声道:“大丈夫敢作敢当,你颠倒黑白,不怕半夜有鬼敲门么?”

    耿南天不悦的说道:“丁师侄,你这是什么意思?莫非我们平沙岛都是信口雌黄之徒?”

    丁原昂然无惧,双眼望天,漫声道:“这个弟子不知道,问问曲仙子和耿照,或许他们心中更加清楚。”

    曲南辛重重把茶盏拍在桌上,怒喝道:“姬别天,你门下弟子如此张狂,你管是不管?”

    姬别天一反往日火暴脾气,慢条斯理的说道:“他是我三师兄淡言真人的弟子,要管也该由淡言师兄来管。而且,老夫觉得他刚才也没说什么过分无礼的话啊?”

    丁原的心中大乐,直觉得此刻拿腔拿调的姬大胡子,实是自己见到他以来最可爱的一面。

    曲南辛可没丁原这般好心情,怒极反笑道:“好啊,先是盛年,再是丁原,你们翠霞派是存心跟我们平沙岛干上了!”

    姬别天浓眉一竖,冷笑道:“每回都是你们上门找茬,淡怒、淡言两位师兄因此身受九刃穿身之苦,盛年师侄也自逐于门墙外五年。莫非曲仙子还不能心满意足,想要得寸进尺?”

    耿南天咳嗽一声道:“姬兄误会了,平沙岛绝无难为贵派之意,但劣子无端端两次伤于贵派弟子手中,贵派也理应给个交代才对。不然,我耿某今后又有何面目执掌平沙岛一门?”

    姬别天怒气稍消,说道:“雪儿是我的孙女,我绝不护短。但老夫相信,若非有人欺负的她太狠,她绝不会出手伤人。”

    碧落剑派的停心真人拂尘一摆,微阖双目道:“耿掌门,姬兄,依贫道之见,这事还是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切莫伤了两派间的和气。况且眼下魔焰仍炽,实不宜为门下年轻弟子间的争勇斗狠而同道相煎。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颔首道:“停心真人此言在理,我看这事就如真人所说的,化干戈为玉帛吧。”

    屈痕见停心真人与燃灯居士两位正道巨头,出面充当和事佬,心中一定,转眼望向姬、耿二人道:“两位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姬别天也不想真和平沙岛闹翻,毕竟耿照已经躺倒在软榻上,自己亦该见好就收,当下说道:“既然两位掌门和居士都出面调停,老夫也无话可说。”

    耿南天面沉似水,徐徐道:“诸位仙友的面子耿某不能不给,但劣子这一腿也不能白挨。翠霞派为正道牛耳,素以公道严谨著称天陆,相信对这事多少也需有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太清宫与平沙岛一贯交好,观止真人闻言点头道:“耿掌门的要求也不过分,不管事起何因,丁师侄将耿照师侄打伤,总是不对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面色渐渐和缓,回答道:“我翠霞派光明正大,无论是谁触犯门规伤及同道,俱都严惩不怠。等明日掌管本派执法的淡怒师兄到了,老夫自将请他秉公断处,给平沙岛的耿掌门和在座各位一个公道!”

    丁原朗声说道:“耿照是我打伤的,那是他咎由自取。有什么处罚冲我来,小爷接着就是!”

    耿南天锐利的目光,一扫丁原。

    丁原心头一震,暗道:“这老头子的修为可比他草包儿子强多了!”

    耳中听到耿南天说道:“好,翠霞派的门下弟子果然个个有种!耿某就等明日淡怒真人给本派一个交代!”说罢,起身就要率着门人退出品茗阁。

    屈痕在身后唤道:“耿兄请慢走,老夫还有一事想在这里说明。”

    耿南天一怔,坐回位子上问道:“哦,不知屈兄有何事要说?”

    屈痕微笑道:“数日前老夫曾命门下弟子杨挚、容仪携了聘礼,前往翠霞山为南儿求亲。蒙姬兄高看,已答允了这桩小儿女的婚事。”今早我与姬兄商议后,决定乘着老夫的寿宴一并将订婚吉礼给办了。但怕到时再说有所唐突,故此想先跟大家打声招呼,至于请柬便不另发了。“

    屈箭南又惊又喜,他虽早有听闻,屈痕有意与姬别天联亲,将姬雪雁许配与他,可没想到爷爷今日便当众宣布了此事。

    自数年前,屈箭南随着屈痕拜访翠霞山,邂逅姬雪雁,就对她一见钟情。不过屈箭南生就老成持重,虽对姬雪雁心生爱慕,却从不溢于言表。他只当这个心底的秘密无人看破,哪料早落在了屈痕与姬别天等人的眼里。

    屈痕与姬别天本就是莫逆之交,自乐得亲上加亲结成亲家。

    当时考虑到姬雪雁年纪尚幼,仙家根基不稳,才暂搁了这事。

    这回屈痕命杨挚夫妇赴翠霞山代屈箭南求亲,姬别天当下一口应允。

    姬榄夫妇尽管只这宝贝女儿,未免有些不舍,但一来屈箭南乃名门之后,年轻俊彦,姬雪雁嫁他正是门当户对;再则,屈箭南双亲二十多年前双双战死于婆罗山庄,惟留下这一根独苗,也惹人同情。

    所以求亲之事几乎没费什么周折,便定了下来。众人却不晓得屈痕偏借此时宣布,尚有另一层苦心——明日淡怒真人到后,便要再追究丁原与姬雪雁伤人之罪,素闻淡怒真人铁面无私,说不准这两个小辈要受重罚。

    屈痕现将定亲之事宣布出来,姬雪雁就等若半个越秀剑派的人,淡怒真人到时亦不得不网开一面,不为己甚。

    屈痕与姬别天乃生死之交,在天陆正魔两道可说人尽皆知,故而众人对此并不感意外,纷纷向二老和姬雪雁、屈箭南贺喜。

    有些站在师长身后的年轻弟子,看看娇艳无双、红衣雪肤的姬雪雁,再看看英俊潇洒、卓尔不群的屈箭南,私下不免都有些艳羡。

    男弟子固然是羡慕屈箭南果真好运气,居然能娶得这般天仙般漂亮的少女;女弟子则是暗自神伤,从此天陆正道年轻俊彦中,又少了个如意郎君。

    丁原脸色一变,如遭五雷轰顶。

    他万没有料到,前一刻自己尚和雪儿海誓山盟,两情相悦,突然间风云突变,自己的爱侣就要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!

    一刻前打的平沙岛弟子狼狈不堪的喜悦之情,立刻化为虚有。

    忽听姬雪雁在喧闹的恭喜声中,轻轻道:“我不要成亲!”

    声音虽小,厅里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,厅中的喧嚣顿时轻了许多,无数诧异的目光射向姬雪雁。

    姬榄沉声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面色苍白,似因激动,似因害怕,樱唇微微颤抖,却仍坚定的重复说道:“我不要成亲!”

    姬榄一皱眉,没想到女儿会当面顶撞这门婚事。他耐着性子道:“雪儿,你是对这桩亲事有什么不满意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不敢跟父亲的目光接触,垂下头道:“雪儿现在还不想嫁人,只想守着爹爹和娘亲。”

    姬榄哑然失笑道:“原来是为这个!傻孩子,后天不过是先将亲事定下,谁也没叫你们立刻成亲。”

    和婉伸手搂过爱女,微笑道:“你这孩子,却把娘亲吓了一大跳,以后可不许这样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轻咬红唇,脑海里乱成一片。

    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当庭抗拒下去,势必会令爷爷和爹娘等人无法下台,屈痕和屈箭南也将十分难堪。

    在这大厅里,着实有太多的眼睛与耳朵,只需要一夕的功夫,就能把消息传送到天涯海角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自己是不能嫁与屈箭南的。

    但她与丁原的事情,却又怎能当众说出口?

    姬雪雁几乎可以想象,爷爷与爹娘晓得这件事后的愤怒与伤心,失望和惊讶,还有无数人的指责和讪笑,这一切却教她如何去面对?

    好在还有时间缓冲,等稍后有机会,自己再想办法和丁原商量对策吧。

    最多,也就是偷偷的一走了之,从此与他浪迹天涯,双宿双飞。

    这样,也总好过公然与爹娘决裂,给旁人留下笑柄。

    那边的屈箭南心头一松。

    姬别天哈哈笑道:“雪儿,这么说你是答应了?”

    姬雪雁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?如果假装答应,只怕丁原误解闹出事端;可要是不答应,又怎么过眼前的这一关?

    见爷爷再问,姬雪雁玉首低垂,咬住红唇不再言语,可容颜激动,眼眶中珠泪已经盈盈欲出。

    屈痕见状站起身来,呵呵笑道:“真是,老夫都忘了在隔壁已经摆好了酒宴等大家入席。不如马上开席吧,若酒菜凉了,便没那么可口啦。”

    在座多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,停心真人第一个起身笑道:“其实贫道早就嘴馋了,碍于主人不发话,只好在这儿干坐着。呵呵,既然屈掌门开口相邀,贫道也就不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他一带头,别人也纷纷起身朝厅外走去,尽管每个人都有好奇之心,可也都明白,再在这里耗下去,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。

    平沙岛的门下在耿南天的率领下,也随众人退出,依稀听见曲南辛冷笑道:“今晚这酒宴前的开锣大戏,还挺热闹啊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听的清清楚楚,无奈话柄在人,想回击曲南辛也找不出什么道理。无可发泄之下,一巴掌狠狠拍在茶几上,上好的茶几竟连响声都没发出就碎成齑粉。

    众人目睹此景不由暗吸一口气,心道,此老好暴烈的脾气,还是早点离开为妙,免得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自己的脑袋可不是茶几,更禁不起这么一拍。

    顷刻间,近百人走的干干净净,只留下姬别天、姬榄夫妇及燃灯居士几人,连段唱跟何欢也退到门外。

    屈箭南也随屈痕离开,临出大厅时,忍不住回头悄悄瞥了姬雪雁一眼。见她花容惨淡却神情坚毅,不禁心头黯然。

    却听到屈痕在身旁,轻轻叹了口气道:“走吧,外面还有许多朋友等我们去招呼。”

    屈箭南点点头,跟在屈痕身后而去。

    却觉得,心仍留在大厅里。

    姬别天见丁原仍站在原地不动,丝毫没有退出的样子,问道:“你怎的还不出去?”

    丁原心中思量道:“我一向自诩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,怎能眼睁睁看着雪儿遭受责问而躲在一旁。事情既然是我做下的,就当由我承担。况且我与雪儿心心相印,问心无愧,又怕它做甚?”

    想到此处,一挺胸膛大声道:“你们不必再问,雪儿她是不会答应的!”

    一石激起千层浪,众人惊疑的眼神都汇聚到丁原身上。

    姬雪雁蓦然抬头望向丁原,眼神里不晓得是喜悦仿徨还是忐忑?

    自己终究没有所托非人,丁原虽说外表冷漠孤傲,却是一个情深意重的铁血男儿。

    在这个时候,他没有选择畏缩逃避,而是勇敢的站了出来,与自己一起抵挡风雨。

    只是,他又怎了解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?这么一来,事情再无回转余地,爹娘与爷爷的颜面势必为此丢尽。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,即将来临。

    然而姬雪雁却无法断定对于丁原的挺身而出,是欢喜多些还是埋怨多些,一时柔肠百结,默默想道:“丁郎,是福是祸,就让雪儿与你一起担当吧,雪儿绝不会背弃当日的誓言!”

    姬别天一怔,喝道:“丁原,你说什么,这又关你什么事?”

    和婉毕竟是女性,心思要比姬别天等人细腻许多。她隐约觉察到不对,连忙道:“丁师侄,你有什么话等晚膳后再说吧,现下你先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丁原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和婉怀中的姬雪雁。他知道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,自己绝不能让雪儿独自去承担这场风暴,有什么讥讽嘲笑、责难攻击,就让自己一人挡下吧。

    此刻他的心中出奇的平静,缓缓说道:“姬师兄,和师嫂,对不住,这件事情隐瞒了大家这么久。但丁原自觉问心无愧,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姬榄皱眉道:“丁师弟,你在胡言乱语什么?”

    丁原微微一笑,回答道:“姬师兄,雪儿是不会和屈师侄成亲的。在她心目中,只有我一个人,而我亦是一样。”

    众人张口结舌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大厅里鸦雀无声,静的可听见一根针坠下。谁都未曾预料到,丁原竟会说出这番话来。

    千年以来,长幼辈分都如金科玉律一般,在人们心中不可颠覆。莫说正道各派,就是魔道中人也对此忌讳颇深,不敢逾越雷池半步。

    丁原虽然年纪与姬雪雁相若,可却是淡言真人的弟子,与姬雪雁分属叔侄。

    就凭这一点,他刚才所言已触犯天条,足以一死。姬别天魁梧的身躯微微震颤,显然在极力压制胸口的怒火。

    他低沉着嗓子,问道:“雪儿,丁原所说可是真的?”

    姬雪雁看着祖父须发皆张,宛如一头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雄狮,却依旧勇敢的点头,轻声回答道:“他说的都是真的,雪儿此身已属丁原,请爷爷与爹娘成全。”

    厅中没有人说话,大家都被这对小儿女的表白惊呆了。

    “孽障!”姬榄双目喷火,扬手打在姬雪雁的玉颊上。

    姬雪雁吹弹可破的肌肤上,顿时浮现起五道血痕,唇边渗出一丝血迹。

    她却没哼一声,仰头凝视着怒其不争的父亲,徐徐道:“爹爹,女儿的性命身体都是您和娘亲给的,您若要杀,女儿绝不会有一句怨言。”

    和婉见爱女被打,疼惜至极,泪水夺眶而出道:“有话不能好好说么,非要这样谩骂殴打?”

    丁原又是心疼又是愤怒,倘若非因姬榄乃雪儿之父,他早祭起雪原剑拼个你死我活了。勉强克制住冲动,大怒道:“姬师兄,欺负自己的女儿好威风啊,事情是我丁原做的,有什么不痛快,尽管冲我来!”

    姬榄双目喷火,怒视丁原道:“若不是你心存不轨勾引雪儿,她又焉能如此?你还有脸说话?”

    丁原毫不退缩的迎上姬榄的眼神,回答道:“我与雪儿真心喜欢,没有心存不轨,更没有勾引!我为什么不能说话,你又凭什么不让我说?”

    第八章棒打

    品茗阁里一片死寂,丁原孤独的站在所有人对面,昂然望着犹如暴怒狮子般的姬别天和姬榄,仿佛恨不能一口吞噬自己的眼神。

    但他却知道自己并不孤单,因为有一双温柔明媚的眼睛,正凝望着他。

    在这世上,即使所有人背弃自己,与自己为敌,只要还有这双目光在身后关注,他即可永无畏惧。

    姬别天咬牙沉坐半晌,抑制住心头怒火,缓缓道:“说吧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直到现在,他还不能相信方才姬雪雁的话是真的,他更不能相信自己最钟爱的孙女,会做出这般冒天下大不韪的叛逆之举。

    不用说,这必然都是丁原在暗中鼓惑的了。他对丁原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欣赏,也顷刻为厌恶痛恨所代替。方才还打算喜气洋洋的宣布婚事,从此招徕无数人艳羡的目光,没料一转眼竟成了别人的笑料。

    非因丁原情况特殊,姬别天恨不得立刻就将这败坏孙女清白的劣子,毙于掌下。

    姬雪雁不敢对视姬别天骇人的神情,垂首道:“爷爷,都是雪儿不好,这件事情一直不敢告诉爹娘和您。其实雪儿和丁原早已两情相悦,有了山盟海誓。求您老人家不要生气,成全了孙女与丁原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见孙女竟这样承认下来,直气得怒目圆睁大喝道:“无耻!”他声若洪钟,在大厅里嗡嗡作响,怕三五里外也能听清。

    丁原丝毫没有畏惧,反而比他更大声的道:“我们光明正大,没有对不起任何人,也没有害了任何人,你凭什么说是无耻?”

    他生就吃软不吃硬的脾气,倘若姬别天等人温言劝说,尚可保留三分情面,而以雷霆手段对之,却激起丁原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子。

    到此时,他已然豁了出去,明明晓得在姬别天等人面前万难讨到好结果,而触怒对方的后果更是糟糕,可傲气一上来,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得了。

    姬别天气极,颌下胡须根根竖起,哈哈大笑道:“你居然有脸说自己光明正大?你们两人不知廉耻,叔侄相恋,不仅败坏了翠霞派千年的清誉,更为世人不容!”

    丁原斩钉截铁道:“我管世人容我不容,反正我与雪儿真心相爱,又关别人什么狗屁事情!”

    姬别天瞪视丁原说道:“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,总之雪儿一定要嫁给屈箭南,不然老夫何以向屈掌门和天陆同道交代!”

    姬雪雁叫道:“爷爷!”

    姬别天森然道:“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爷爷,此事便需听我的,从此跟丁原一刀两断,再无瓜葛!”

    丁原怒火勃发正欲出言驳斥,猛觉丹田一阵刺疼。原来他情绪激动之下导致气血浮动,急火攻心,激得体内的两道真气又发作起来。

    他咬牙强忍,冷笑道:“姬大胡子,雪儿是你的孙女不错,但她并非任何人的玩偶,任由你来摆布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怒发冲冠,蓦然欺身到丁原身前,探手抓向丁原衣领。

    丁原刚欲转身闪躲,不料胸口檀中穴如钢锥刺骨,真气淤积于胸再起内讧。

    丁原的身形不由一慢,正被姬别天抓个正着,顿时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丁原心中苦笑,这要命的怪病早不发作晚不发作,偏在这时添乱,分明是老天也存心跟自己过不去。

    姬雪雁惊呼道:“爷爷,求求你千万不要伤了丁原!”

    丁原全身经脉如受火炙,额头上冒出细细冷汗,却不愿哼上一声,反叫道:“雪儿,我们没错,不必求他!”

    姬别天心头更恨,却未注意到丁原的异常。他高举铁掌罩住丁原天灵,呵斥道:“你还嘴硬,果然是个不可救药的混小子!老夫宁可一掌毙了你再向掌门师兄谢罪,也绝不能容你玷污雪儿和本门的清白!”

    丁原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姬别天的手掌,嘿然道:“要杀就杀,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。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,却休想叫我认错服软。”

    姬雪雁挣脱和婉的怀抱,踉跄跪倒在姬别天背后,哀求道:“爷爷,求你别伤了丁原。他若死了,雪儿也不想活了!”

    姬别天性如烈火,最受不了别人要挟,况且是他一贯最钟爱的孙女为了另一个野小子?再一想到翠霞派千年的声誉,竟损于己手,更感愧疚难当,无地自容。他满面涨红大喝道:“好,我先杀了他,再来处理你这忤逆!”

    说罢,铁掌下沉,就向丁原头顶拍下。

    姬雪雁见状,只觉天崩地裂一般,柔肠寸断不能自持,用尽全力呼喊道:“不要啊,爷爷!”

    她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勇气,不顾一切冲向姬别天,想从他手下抢出丁原。

    丁原浑身在翠微真气与大日天魔真气的煎熬中,膨胀欲裂,却硬是坚持不吭一声。他见姬别天大手劈落,心底蔑然一笑,暗道:“就是这么死了也好过苟且偷生,辜负雪儿。我烂命一条,能得雪儿垂青已堪满足,可惜从此再见不到老道士他们啦。”

    蓦然间,厅中火烛齐齐晃动,一道黑色身影毫无征兆,风般掠向姬别天,直比急电还快。

    姬别天只觉头顶罡风排山倒海似压下,来人五指如钩离他头顶近在咫尺,手段之强横霸道乃平生罕见,竟是顶尖的高手。

    姬别天不及多想,拍向丁原的铁掌半路变招往上封架,身躯右闪以避锋芒。

    不防对方却是虚晃一枪,手腕翻转处抓住丁原右肩,一提而起。

    姬别天这才醒悟自己中计,对方分明志在丁原,适才不过是声东击西骗得自己移开手掌。

    他怒喝一声打出右掌,掌风过处一片碧光升腾。

    来人发出一声冷笑,“啪”的与姬别天足可开山断流的铁掌硬对一记,借势在空中一个回旋射向大厅西首的窗户。

    他右手挟着丁原,动作不仅丝毫未受影响,反如闪电一般迅疾,令人追之不及。

    姬别天右掌被震的酸麻,脚下喀喇喇连响,方圆三尺内的青砖碎成粉末。

    燃灯居士白眉一扬,低喝道:“看打!”一溜赤色精光从袍袖里射出,直打黑衣人的后脑。

    那黑衣人并不回头,背后所负的古剑突然镝鸣飞出,化作一束耀眼血光,堪堪击在那溜赤芒上。

    两道红光相撞爆出“砰”的一响,古剑回旋收回主人鞘中,赤芒亦被燃灯居士召回袖中,却是名震天下的“雷火梭”。

    姬别天从剑上识出来人身分,讶然道:“苏真!”原来直到此刻,他都没能看清对方面目,更莫遑论他的来历。

    苏真傲然大笑,“轰”的破窗而出,遥遥传来声音道:“这个好女婿你们不要,苏某却收定了!”

    姬雪雁见苏真从姬别天铁掌下救走丁原,当下又喜又惊,可听到苏真最后一句话,心头一震,不明白此言何意。

    燃灯居士与姬别天双双飞落厅外,但见天高云渺,余音犹在,月影之下,哪里还有苏真的踪迹?

    燃灯居士微阖双目,以天眼朝着方圆十里搜索,沉声道:“他不敢御剑飞行,以免暴露目标被人截击,现下必定是利用魔门的潜踪之术,挟着丁师侄逃离,以至于贫道的天眼也寻他不到,但一时片刻绝走不远!”

    姬别天被苏真从手中硬生生把人抢去,颜面甚是无光,闻言精神一振,道:“我们分头去搜,定不能让苏真这魔头走脱!”

    姬榄、和婉与姬雪雁此刻也赶到厅外,听得两人对话,和婉诧异道:“苏真怎么会在这儿?”

    姬别天没好气道:“老夫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姬榄道:“先别管这些,追人要紧。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与苏真对了一招表面似乎不分胜负,可需知对方只有脱身之意,严格说来,还是自己略逊了半筹。他久未出山,不想今夜甫遇强敌,不禁也起了争雄之心道:“好,就依姬兄之言行事。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与和婉飞身向北,忽听背后姬雪雁唤道:“外公!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身形一滞,回头问道:“什么?”

    姬雪雁轻咬红唇,低声道:“小心别伤着丁原。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心底暗叹,明白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对丁原实是钟情极深,颔首道:“晓得了,你不用太担心,外公一定把人追回来!”

    有了燃灯居士的承诺,姬雪雁稍稍宽心,可要想教她的芳心彻底放下,却又怎么能够呢?

    却说苏真御着丁原果然没有走远,他施展匿踪遁形之术,暂且躲过众人的耳目,利用玉华苑中的地形掩护,潜到距品茗阁不远的一处小竹林里。

    此时越秀剑派的弟子与众多宾客正在出席晚宴,此地反而了无人踪。

    强敌环伺下,苏真也不敢大意,利用竹林地形简单布下奇门遁甲之术,好教对方一时半刻搜索不到这里。

    姬别天与燃灯居士只当苏真必定远遁,亦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,藏在了这片小竹林中。

    丁原原忖必死无疑,不料半路有人杀出,不禁惊喜道:“苏大叔!”

    苏真神色不善,低哼一声,在林中停下脚步,说道:“小子,咱们先在这里歇一会儿,我有话问你。”

    丁原脚一落地险些摔倒,胸口气血翻江倒海直令他热血欲喷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扶住一根竹子,问道:“可苏大叔为何会这般凑巧赶到相救?”

    “凑巧?”苏真鼻子里冷冷一哼道:“我还凑巧看到你挺身护花,好小子,连姬老鬼的宝贝孙女都敢偷,胆子着实大到家了。”

    丁原脸上一烫,苦笑道:“苏大叔,你不会也像他们那般看我吧?”

    苏真嘿然说道:“那些狗屁世俗常理,焉能放在我苏真心上,我来找你是为另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苏大叔,是什么事?”

    苏真双手负后背对丁原,沉默许久才徐徐问道:“你告诉我,对于玉儿你是如何看待?”

    丁原一怔,不明所以的追问道:“玉儿怎么了?”

    苏真道:“她很好,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除了那个姬雪雁,却将玉儿放在哪里?”

    丁原隐约感觉到苏真话中含有深意,但仍实话实说道:“我一直当玉儿是最好的妹子,若她有任何难处,我愿全力维护,但是这些跟雪儿并无关系。”

    苏真霍然回头,犀利如锋的目光盯在丁原脸上,沉声问道:“你是说,你一直只当她是你的妹子,而从未有其他想法?”

    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已猜到,却要丁原亲口说出才能确准。而在下山寻找丁原时,他尚抱着万一之心,希望丁原对苏芷玉有所钟情。

    可怜天下父母,莫不能免于此。当年苏真纵横天陆,快意恩仇,没想到如今却要为儿女之事奔波操劳。

    丁原坦然点头道:“是这样,苏大叔,不晓得这有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“你不晓得?”苏真语调转寒,回答道:“问题就是玉儿可不这么想,她一直将你视作情郎,多少年来痴痴等你!”

    丁原大吃一惊,甚至一瞬间忽略了身上的伤势,失声道:“怎么会,这不可能!”

    其实他内心已相信了苏真所说。

    他并非阿牛,对于情感之事虽不精通,也绝非木讷。对于苏芷玉不经意间的情感流露,丁原多少早有所察觉。

    但一方面,他的心目里始终把苏芷玉当作那个儿时爱哭的小女孩,从没深想过;另一方面,在潜意识中,他也不愿意多想,惟恐这样的念头会破坏自己与苏芷玉之间纯真的兄妹之情。

    何况,丁原的心思早全部寄托在姬雪雁的身上,心中已容不得其他人半点身影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?”苏真嘿嘿冷笑道:“她为你几次出生入死关山万里,你以为仅仅因为兄妹之情,或者是报答你当年救命之恩?

    “她宁可舍弃爹娘,也要陪你赴汤蹈火,同生共死,你以为是什么原因?”丁原,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在自欺欺人?玉儿的心思连我们旁人都能看透,惟独你这个局内人却糊里糊涂?“

    丁原呆呆的望着苏真,回想起苏芷玉为自己舍生忘死,迫退神鸦上人,力闯九光灭魂阵,联剑恶战风雪涯,继而是故园重逢,远赴东海,又同囚于水晶宫中。这一切,难道仅止因为兄妹之情才做的么?

    他胸口像遭了重重一击,实在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,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突如其来的发生。

    他的眼前浮现起苏芷玉的秀容,那含情脉脉却又无比矜持的眼神,那隐藏着万千诉说却永不离弃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的身躯不由一震,这眼神,这目光,自己不是每每可在雪儿的眼睛中寻找到?

    他不禁喃喃苦笑道:“我错了,的确错了。”

    苏真神色稍缓,说道:“你总算不是虚伪小人,尚敢承认这点。事到如今,你对玉儿又当如何交代?”

    如何交代?

    丁原一生中可说惟这个问题最难回答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不能回避,不仅因为玉儿,还为了雪儿。

    只有他知道,被两个美丽少女同时爱上的滋味,是何其苦涩!

    丁原徐徐的抬起头,枝叶间逃逸出的天星在夜幕里悄然闪烁,就宛如苏芷玉深情的明眸。

    “苏大叔,你希望我怎么做?”

    苏真回答道:“我不管你怎么解决姬雪雁的事情,但你必须娶玉儿,发誓一辈子不辜负她!”

    “我办不到!”丁原咬牙道:“对不起,苏大叔。我不能欺骗你,除了雪儿,我谁都不会娶,我的心底只有她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苏真说道:“你娶了玉儿,一样还可以再娶姬老鬼的孙女。而且,一旦你成为老夫的女婿,老夫不但会将《晓寒春山图》拱手相赠,更可把百年的修为传授于你,令你在天陆独树一帜,笑傲九州。”

    丁原苦笑道:“苏大叔,你这么说是在侮辱丁原。我虽修为及不上你,但也不稀罕靠这种手段来获取成就。何况,若我并不爱玉儿,你这么做又真能给她幸福么?”

    苏真脸色一变,厉声喝道:“那你就是打定主意要对不起玉儿?”

    丁原体内的真气越发狂乱肆虐,他知道倘若不立刻坐下静修,怕有性命之忧,但仍先坦然回答道:“玉儿对我的深情,我无以为报。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为玉儿去死,但那也只是基于兄妹情义。”在我的心中,玉儿永远是我最可爱的妹子和朋友,但我绝不能因此自欺欺人。“

    苏真怒道:“我苏真的女儿,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这混小子?”

    丁原的神志渐渐模糊,两道真气在经脉中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,一阵阵刻骨铭心的痛楚,几乎淹没了他的意识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勉强微笑道:“玉儿温柔善良,乃仙子一般的人物,岂能配不上我这么一个小混混?只是我心中早有了雪儿,再不作他人之想!”

    苏真暗道:“这小子一身傲骨,能钟情不渝,倒与老夫当年颇为相似。可惜事关玉儿的终生,老夫断不能心慈手软!”

    他嘿嘿一笑道:“我明白了,说到底,你因为有了那个姓姬的小丫头,才不愿娶玉儿。这个好办,我这就回头将她宰了!”

    丁原大吃一惊,苏真素来肆意不羁,他若对姬雪雁真动了杀心,即使有姬别天等人在侧,亦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丁原方欲出言阻止,一口热血却直冲喉咙,“噗”的喷洒而出。

    他的脑袋里天旋地转,却依然想着:“绝不能教他伤了雪儿!”无奈身体已完全不听使唤,绵软无力的朝后倒去。

    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少女轻呼,一道水色身影轻盈飞起,正飘落在丁原身后,将他的身躯接住。

    丁原朦胧里看见苏芷玉焦急心伤的面容,他想说些什么,却猛再喷出一口淤血,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苏真“嘿”了声道:“玉儿,你还是追来了!”

    苏芷玉小心翼翼抱住丁原,只见他面无血色,肌肤上笼罩着一青一紫两股异色,甚为诡异。

    他的一双星目紧闭,口鼻中渗出丝丝黑色淤血,皱起的眉宇显得十分痛苦。再一摸,全身衣衫早被冷汗湿透,微微发出颤抖。

    苏芷玉借着灵犀镯,好不容易寻到苏真与丁原,哪知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丁原这般模样,不禁心焦如焚道:“爹爹,丁哥哥怎会这样?”

    苏真何等的眼光阅历,回答道:“放心,一时半刻这小子还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他一搭丁原脉门,顿时感到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丁原经脉里肆虐暴走,彼此争斗打压不可开交,显是走火入魔的征兆。

    苏真心中一奇,思忖道:“奇怪,丁原的身上怎会有两种相克的真气?其中一道沛然纯正,自是翠霞派的翠微真气,可另一道雄浑霸道,分明乃魔道心法所炼,难怪他落得现在模样。”

    苏真明白,倘若再不及时施救,丁原纵能挺过今晚,也势必经脉大伤,再反复几次后,不等走火入魔而亡,亦先变成废人。急切间,他也惟有先治其标,好歹将丁原伤势压下再说。

    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地,越秀剑派本就为正道七大门派之一,近日又是嘉宾云集,甚至有燃灯居士这般的正道十大高手中的人物。一旦自己被发现,再加上重伤的丁原,要想杀出重围绝非易事。

    可救人如救火,丁原的伤情是片刻也耽误不得的。

    况且,苏真素来高傲妄为,从不将别人放在眼中,故此在这小竹林里,竟就地为丁原疗伤。

    他的修为与姬雪雁何止是天壤之别,一道修炼了两甲子的雄浑真气,自丁原胸前檀中穴透入,顿时压制住走火入魔的两道真气。

    但丁原的修为毕竟已非同小可,饶是苏真也要大费周折,才将那两道野马般脱缰的真气导回丹田。

    这时,竹林外有人叫嚷道:“快将林子包围起来,万不可放走苏老魔!”

    第九章远遁

    苏真神色平静,收回抵在丁原胸口的手掌道:“玉儿,你先将丁原带回聚云峰疗伤,我且阻挡他们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苏芷玉点头道:“爹爹小心!”

    苏真傲然一笑,道:“凭他们也想留下你爹爹?”

    苏芷玉知道乃父当年遭受各派围攻追杀,到最后不仅本人安然无恙,还娶得了娘亲归隐聚云峰。越秀山虽是群贤毕至,可也未必就能截得住爹爹,自己与丁原在场,却反可能成为累赘。

    因而她顺照苏真的意思,抱起丁原,倏忽消失在幽暗的竹林中。

    苏真好整以暇的负着双手,有意仰天发出一声长笑,道:“是谁在林外不知羞惭,居然叫嚣要抓住老夫。苏某便站在这里,恭候诸位正派耆宿的大驾!”

    他的笑声未落,屈痕与燃灯居士双双赶到,紧接着姬别天、耿南天、停心真人、观止真人等人也接踵而至,其后林内黑影朦动,不住有各派高手加入,空中也有人盘旋巡视。

    顷刻之间,二三十人已将苏真团团围住,几乎连只苍蝇也难以逃出。

    燃灯居士微笑,道:“苏仙友好手段,居然在竹林里设下奇门遁甲的埋伏,险些教贫道吃上苦头。”

    苏真哼道:“这点雕虫小技自然不入居士法眼,居士也不用过谦了。”

    曲南辛在人丛里叫道:“苏真,今天你自投罗网,还想走得了么?”

    苏真犀利的目光扫过曲南辛,徐徐冷笑道:“老夫要来便来,想走便走,天下之大,又有谁人能管的了老夫?”

    他并不急于脱身,好将越秀山上的各派高手尽数吸引于此,以利苏芷玉携着丁原远遁。

    观止真人呵呵笑道:“苏仙友好大的口气,莫非将天下英雄都视若无物?”

    苏真悠然一笑,道:“老夫亦不至于狂妄至此,如翠霞派的淡一真人和曾山老头,又或云林禅寺的几个老不死若在此处,今晚老夫能否走成,还真难说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看似谦虚,实则摆明不把在场众人放在眼中。

    耿南天喝道:“苏真,六十多年前本门丁、叶两位长老都为你所杀。我平沙岛与阁下不共戴天,今日便让耿某向阁下讨教一二!”

    苏真正眼不瞧他一下,淡淡道:“老夫纵横天陆百年,所遇之敌不知凡几,但如耿掌门者,尚不配苏某出剑。”

    耿南天也不动怒,只冷笑道:“阁下好大的口气,耿某虽不敢与淡一真人、云林神僧相提并论,可再不济也忝为一派掌门,莫非苏仙友眼中除了翠霞云林,再无余子?”

    苏真怎不知他是要故意激怒在场高手,好引起同仇敌忾,但傲慢如他又岂肯低头,从容微笑道:“老夫自然不至于这么狂妄,不过今晚在此的诸位里,苏某的确尚未找到一个配老夫出剑之人!”

    众人脸上多是微微变色,需知屈痕、停心真人等莫不是一派掌门,正道巨擘的身分。

    而燃灯居士虽是闲云野鹤,无门无派,可亦是百年前公认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,与淡一真人同列而尊。

    即便是其他人,或是一派宗主长老,或是成名百年的耆老人物,哪一个不是名动一方?尽管素闻苏真目空一切,可也没想到他居然狂妄至此。

    葛南诗惟恐掌门孤身挑战苏真,一个疏忽反为那魔头所伤,故此越出人群,与耿南天并肩而立,说道:“苏真,阁下修为精深,老夫向来钦佩,可阁下方才的话,说的未免太满了一点。况且口舌之争多属无益,你我还是仙剑之上见真章!”

    曲南辛道:“葛师兄何必跟这魔头废话?苏真!老身自知修为不如阁下,可纵是拼的玉石俱焚,也不能教你小觑我平沙岛一门!”

    她徐徐拔出三尺仙剑守直,衣袂无风而动,目光冷厉注视苏真,神情肃穆,充满一去无回的决绝之色。

    众人心道:“这曲仙子脾气的确差了一点,口碑也不怎么灵光,可这点骨气却还是有的,倒是丝毫不逊色于须眉男子。”

    苏真满不在乎的扫视东海三圣,双手拢在背后动也未动,淡淡道:“既然如此,你们三个便一起上吧,也免有人笑话老夫以强凌弱。”

    他只字不提今夜如许高手合围竹林,摆明是打算群起而攻之,却自恃身分要以一敌三,自负如斯,在天陆亦是异数。

    尽管说是正魔泾渭分明,可众人心底里仍禁不住涌起一丝佩服。

    自然,也会有人以为苏真是存心托大,看不起东海平沙岛,如曲南辛等人心中不免更加愤懑。

    姬别天忽然高喝道:“且慢!”

    苏真问道:“怎么,阁下也想参合,苏某来者不拒,多多益善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摇头道:“老夫是要问你,你将丁原藏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苏真故作诧异的咦道:“你方才不是举掌想杀了他以正翠霞门风,现下怎又关心起来?”

    姬别天怒道:“那是我翠霞派的内务,何须阁下挂怀?”

    苏真冷冷道:“阁下也别忘了,丁原当年可是老夫亲自送上翠霞交与淡一真人,他的生死,焉会不关苏某的事?”

    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骚动,不少人直到现在才知道,原来丁原与苏真有这么一层渊源,可又暗自奇怪,淡一真人怎的肯收下苏老魔送来的弟子,莫非其中还另有什么文章。

    曲南辛咯咯笑道:“原来翠霞派与苏老魔早就同流合污,难怪啊难怪!”

    姬榄扬眉道:“曲仙子,弟子敬你是前辈高人,可说话也需讲个真凭实据,恁的信口开河,恐不符您老身分!”

    曲南辛刚要反唇相讥,被葛南诗一把拽住低声道:“大敌当前,不可造次!”

    姬别天怒视曲南辛一眼,回答道:“若不是你当年之举,翠霞派又怎会生出这多事来?”

    苏真嘿嘿道:“却是怪起老夫来了,当年想收丁原的可是淡一真人,而非苏某硬塞的!”

    姬别天见这事越说越远,身旁人的眼神也越来越疑惑,再争论下去绝无善了,于是回转主题道:“废话少说,你究竟将丁原如何了?”

    苏真油然回答道:“你问晚了,我已将他丢下悬崖,天明后,你们派人去搜一搜,兴许能找回尸体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还没说完,人群里和婉惊呼道:“雪儿!”

    原来姬雪雁闻言一口鲜血逸出,竟自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苏真瞥了和婉怀中的姬雪雁一眼,心道:“这女娃儿对丁原倒是情真意切,不惜忤逆父母违抗师门。可惜碰上姬别天这个老顽固,多半跟丁原是有缘无分。”

    姬别天又惊又怒,冷笑道:“苏真,你当老夫是三岁娃娃?”

    苏真毫不将姬别天的暴怒放在眼里,答道:“信不信由你,就算他还活着,你也休想再见着他。哼,老夫当年送丁原上山,岂是送给你姬别天宰杀的?”

    姬别天道:“丁原是翠霞派弟子,你即便对他有救命之恩,也不能包容不放。况且他犯了门规大忌,理当受到责罚。”

    苏真不以为然道:“什么门规大忌,都是你们这些伪君子的迂腐之言。你们想杀丁原,老夫偏就不让。非但如此,老夫将来还要把玉儿许配给他!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瞠目结舌,心想苏老魔之名果非虚传,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做的出。

    姬别天的老脸涨的通红,怒笑道:“好你个苏真,是要存心与我翠霞为敌!”

    耿南天冷笑说:“何必跟这魔头废话,先擒下他再说!”说罢,手起剑腾直袭苏真,葛南诗与曲南辛一左一右亦紧随而上。

    苏真屈指一弹,轻描淡写射出三缕白光,也不见什么花巧变化,不知为何却迫得耿南天三人在空中收住身形,催动真气各以仙剑封架。

    “叮叮叮”三响,剑刃上火星四溅泛起团团青烟,直震的耿南天、葛南诗与曲南辛气血浮动,手腕酸麻,三人的联手攻势亦随之夭折。

    东海三圣中曲南辛修为稍弱,手中“守直”仙剑,几乎被苏真的指力激飞,急忙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,卸去剑上气劲,才不至于当堂出丑。

    观止真人白眉一挑,说道:“好一记「王指点将」!贫道见猎心喜,不妨献丑了!”

    他手中拂尘一扫,凝起一蓬青色罡风,转瞬积聚成有如牛头般大小的青芒,轰向苏真。那青芒射到半途蓦然一分为三,凝成三股如同飞剑般的光束,交错纵横发出尖锐的呼啸,直逼苏真。

    苏真冷笑道:“太清宫的一气三清心法不外如是!”左袖一抖,看似十分随意,却把那三股剑光几乎不分先后的包裹住,只见他的大袖如气球似的鼓荡膨胀,发出淡青色光华,竟重把三清剑气炼成一团青芒。

    苏真人立原地动也不动,轻松振臂一挥,袍袖舒展犹如青龙吐珠,将那团青罡打还向人丛,去势比来时更疾三分。

    停心真人急忙抢先一步,面色凝重,双掌合十朝外缓缓推去,打出一道黄色掌风,“轰”的一声,将一气三清的罡风接下。

    停心真人身躯晃动几下,终于没有后退,吐了口浊气道:“苏仙友,六十多年不见,修为益发精深,贫道佩服!”

    众人见苏真谈笑间连退数大高手,不禁耸然动容。年轻一辈多未亲身参与六十多年前正魔二道围攻苏真之役,对于苏真了解仅限传闻。

    如今亲眼目睹如耿南天等一派掌门的身分,竟在一招间就被苏真迫退,始知其威尤在故老相传之上。

    苏真环视四周,心中计算着此刻苏芷玉应已走远,自己也无必要继续在这里陪众人对峙。

    毕竟燃灯居士等人皆是正道中一等一的人物,一个疏忽,自己说不准真要有麻烦,若是等他们结成阵势,那就更糟糕了。

    当下他微笑道:“停心老道,数年前你遣门下截杀苏某讨要《晓寒春山图》,这事做的忒不地道。故此老夫可不怎么佩服阁下!”

    苏真一提到《晓寒春山图》,在场众人莫不怦然心动,谁不晓得当年苏真正是因此,才招徕无数正魔两道人物上天入地的追杀!

    若不是后来苏真听从水轻盈之劝隐居起来,使人遍寻不着,不知天陆还要再多几分腥风血雨。

    曲南辛此刻已缓过气来,厉声喝道:“苏老魔,你手上沾了多少正道人物的鲜血,今晚誓必要你以命相偿!”说着,催动十成功力,祭起守直仙剑,以平沙岛的“海上明月诀”直击苏真。

    但见剑光森寒耀人眼目,焕射出层层银雾,犹如波光一般汹涌澎湃,当中一团剑芒却似明月悬空,皓光万丈,向着苏真头顶排山倒海似的压下。

    众人原见耿南天三人被苏真一招逼退,对平沙岛不免起了轻视之心,只碍于同道颜面不能当场讥笑。然而看到曲南辛二次出招,其气势宛如惊涛骇浪不可匹敌,端的是气势万千,景象磅礡,不禁暗道:“平沙岛位列七大剑派,果非虚名所至,就这一剑,天下有几人敢硬接下来?”

    惟独苏真面有不屑道:“米粒之光,也敢与日月争辉?”嘴唇轻嘬,吐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血红珠子,剎那幻化成一条七爪赤蟒,长逾三丈,浑身红光流动鳞甲生辉,庞大的身躯仿佛神龙盘柱,卷起那团银色剑光,在空中飞旋。

    守直剑剑光一黯,漫天的气势荡然无存,只看到一道云柱般的红光,卷裹着银色剑芒在竹林间旋转飞舞,无边落木萧萧而下,罡风过处如刀割面。

    原来苏真所祭出的,乃是与布衣大师所持骊云珠并称“天陆六珠”之一的“霓蟒珠”,原属上古仙宝,经苏真百年修炼,威力更是了得,与天心灯一攻一守,莫有能制。

    耿南天见势不妙,忙念动真言挥出手中“碧波仙剑”,一道绿色精光去如闪电,正击中霓蟒。

    “轰”的一声,周围竹子纷纷折裂,一团气浪更逼的众人急忙运功抵御,才不致站立不稳。

    那霓蟒有若通灵怪嘶一声,重新凝成一枚赤色珠子,被苏真纳回口中,守直仙剑这才摆脱禁锢飞回主人手里。

    曲南辛低头一看,自己苦心修炼了近两甲子的仙剑,竟被霓蟒打的扭曲变形通体无光,要再恢复原先灵性,不知需再耗费多少心血!

    她咽喉一甜,竟不能自己的喷出一口血来,直滴在呜咽而鸣的守直仙剑上。

    停心真人见曲南辛出师不利吃了大亏,手里拂尘一收,飞起仙剑道:“除魔降妖乃我辈天职,苏仙友,得罪了!”

    众人见碧落剑派的掌门亦挺身而出,虽忌惮苏真厉害,但想着对方终究人单力薄,己方却拥有诸多宗师人物,更念及《晓寒春山图》的好处,纷纷各出仙器就欲围攻苏真。

    苏真嘴角浮起冷笑,口中默念真言,双手在胸前如画灵符,片刻书就一个金光闪闪的“困”字,却是眨眼散成无数点金星弥漫林间。

    屈痕面色一变,大喝道:“小心苏真的奇门遁甲!”

    他这一提醒,老辈人物无不心头一凛,年轻弟子未免有些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岂知当年苏真才学通天,对于阵法五行的研究,尤在风雪涯等天陆名家之上。凭借此术,他多次安然脱身,却教正魔两派的人物吃了不少苦头。

    他话音未落,林中一阵天昏地暗,斗转星移,突变已生。无数道金风肆虐而起,吹得草木皆兵,飞沙走石,众人眼前只觉一片苍茫,哪里还找的到苏真所在?

    脚下的泥土蠢蠢欲动,不住的旋转位移,身边的竹子竟似有人以无形之手掌控,忽远去数丈,忽又迫到近前,便仿似千军万马冲杀跌宕,隐约有金戈之音。

    众人顿时一阵慌乱,修为低者人人先求自保,修为高者则在寻觅苏真身影。

    停心真人剑落空处,灵觉中失去苏真踪迹,当下道:“小心,别让苏真乘乱逃走!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两眼一睁,爆出有若实质的精光,闪烁着火焰似的赤色穿透诸般幻象,低喝道:“是困仙诀!”

    双手连番射出两串火珠,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光焰图案,再念动真言,唇间吐出一个“破”字,那团赤色光焰轰然爆裂,溅起无数火花随风狂舞。

    赤光所过之处,金风徐歇,林中渐渐恢复正常,幸而没有人员伤亡,但满地的狼藉依旧叫人触目惊心,暗暗庆幸苏真没有乘机偷袭,不然这里需倒下一片。

    葛南诗由衷喝采道:“居士好精深的修为,竟破了苏老魔的困仙诀!”

    燃灯居士暗叫一声惭愧,若不是苏真事起仓促,只在竹林中匆忙布阵,自己的“辟魔雷符”焉能这般轻易的一战功成?

    但苏真端的了得,短短的功夫,居然就能因地制宜在竹林里布置下埋伏,这样的对手实是令人头疼。

    他灵觉忽动,几乎看也不看,飞身而起,双袖里探出一对琉璃灯笼,射出两道红光,直奔密林深处。

    林内响起苏真长笑道:“十大之一,名不虚传!”一缕赤色血光冲天而起,竟是苏真借此机会御剑而去。

    燃灯居士的琉璃神火,打在赤光之上爆出“砰砰”两响,赤光似有所感微微一颤,但去势更快,转瞬已上云霄。

    燃灯居士咦了声,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,目光炯炯朝着四周环顾。

    在竹林上空亦早有人守候,距离苏真最近的,乃是越秀剑派三老中的伍端与关寒,两人齐声怒喝御剑飞出,直射苏真。

    众人一面起剑追击,一面关注着上空战况,只希望二老能将苏真耽搁片刻,他便插翅难飞。

    越秀二老果不负众望,一左一右两柄仙剑逼出那道赤光。

    关寒哈哈笑道:“苏真,看你往哪里跑?”

    可话才说了一半就嘎然而止,以他的百年修为也禁不住脸色大变。

    原来仙剑击落之处一记金石之音,赤色光芒顿灭,却是一方血色玉简所化。

    那玉简经关寒、伍端连袂出击,平滑如镜的玉面上裂出丝丝细纹已不堪再用,更留有被琉璃神火焦灼过的黑色痕印。

    这哪里是苏真本人,分明是其炼制的“浮血凝玉简”!

    此宝在苏真身上不下三五枚,可经真气催动幻化成一束凌厉无伦的剑光,威力不在各派御剑术下,当年亦有不少成名人物命丧于斯。

    可谁想到苏真今日居然利用它施展障眼法,硬是骗过了在场众人。

    越秀二老收回仙剑,伍端大喝道:“不好,我们上当了!”

    这时,另一方黑漆漆的天空里,再响起苏真冷笑道:“诸位明白的是否太晚,苏某告辞了!”

    半空里突然爆出一团耀眼红光,苏真在无人阻挡下祭起赤血剑,飘然朝着越秀后山而去。

    他一路长啸似雷动九天,蛟龙万里,剎那去远。

    众人这才醒悟,苏真以金蝉脱壳之计,将所有人的吸引力骗到玉简之上,自己却凭借匿踪潜行之术,脱出重围,等大家察觉时已是追之莫及。

    停涛真人一跺脚,懊丧道:“又让他给溜了!”

    屈痕苦笑道:“六十多年前那么多高手追杀苏真,也莫奈他何,我们留不住他,亦不算丢脸。可惜,丁师侄的下落却不知该如何查询了。”

    和婉看了眼怀中昏睡的姬雪雁,叹息道:“或许,苏真果真将丁原杀了?”

    姬榄摇头道:“应该不会,丁原对苏真的女儿有救命之恩,苏真恩怨分明,绝不会下此杀手。”

    曲南辛盘膝在地,吐出一口淤血,恨恨道:“不要让我知道了苏真老巢所在,否则此仇必报!”

    停涛真人皱眉道:“要说报仇,这里谁和苏真没有血仇?几年前,我碧落剑派还在他夫妇手下折损了数名弟子。可那老魔神龙见首不见尾,即使露面也难以围捕,端的叫人头疼。”

    观止真人道:“既然苏真有一爱女,或可从她身上寻到其下落。”

    众人正在商讨,姬别天却没有插话。

    如今苏真劫走丁原,也不晓得这小子死活,当年斗剑之约,真不知该如何是了?

    倘若丁原果然就此死了,翠霞派岂不是亏大了。

    他此际对丁原愤怒之情稍减,内心反倒希望这个混小子还在人世。

    至于是不是为了翠霞派,姬别天却也说不清楚。只是眼前迫在眉睫的是,解决姬雪雁的婚事,可这件事情着实又让人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和婉泪水盈盈望着怀里的女儿,她知道爱女不过是一时激动才昏厥过去,对于性命并无大碍,可她跟丁原之间的一段孽缘,又如何去解?

    屈箭南因辈分较小,立在人群里也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他看看愁眉不展的姬别天,又瞥过昏迷不醒的姬雪雁,想着今晚所发生的事情,直如一场大梦。

    忽然心头也想起丁原,却没有丝毫恨意,只是略有那么一点嫉妒和羡慕,真希望姬雪雁醒来时,也能用那般的眼神望向自己,可自知这终究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。

    第十章求医

    天空发着明黄色,鹅毛大雪飘飘洒落在聚云峰头,厚厚积起一地。

    朔风过林,吹得青松上的积雪簌簌抖落,在半空散成白茫茫的雾团,但仍有几条冰棱顽强的坚守枝头,眺望傍晚的暮色。

    几只灵鼠从树洞里探头张望,它们早已习惯这肆虐的风雪,只是觉得少了些许清幽鸟鸣,这天地间未免寂寞。

    在青松林深处,一座小湖结起了晶莹的冰渣,漂浮在湛蓝的水面上,三五只雪白的珍禽傲然迎霜,悠闲的守候天黑。

    在湖中央,凌空驾起一座水阁,在白雪覆盖中一团的银装素裹,分外醒目。

    一股朔风狠狠撞在水阁的门上,却徒劳无功的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叹息幻灭。木门发出“吱哑”轻响,似在嘲笑前者不自量力。

    苏真的右手双指轻扣在丁原的脉门上,冷峻的面色里,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端倪。

    屋子里寂静无声,惟有角落里的火炉劈里啪啦欢快的响着。一团团暖气弥漫在空气里,微微带着沁人的香草气息,却教人几乎忘记门外的冰天雪地。

    丁原神色平静的接受苏真的诊断,并不着急开口追问结果。

    最近几天,走火入魔的征兆越来越明显,也一再耽搁了他回返翠霞山的行程。

    此际莫说想御剑千里,就是稍一提真气,必然引来丹田的一阵刺痛。

    潜伏在体内的魔气日益壮大,渐渐有了与翠微真气分庭抗礼的势头,几番纠缠后,两股水火不容的真气倒是各有精进,可丁原的经脉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。

    倘若不是曾经为翠霞六仙以六合回春之法巧夺天工,洗经易髓,他早已经脉血管爆裂而亡。

    然而就这样活着的滋味也不好受,真气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频繁,也越来越猛烈。

    更头疼的是,随着大日天魔真气的飞速增长,发作的时间也渐渐变长。

    从最初的半个时辰,到如今的两个时辰,迫的苏真夫妇不得不守护在旁,以自身百年的精纯修为,全力维护。

    不过丁原心里也明白,这只是权宜之计,等若饮鸩止渴。一旦魔气彻底冲破翠微真气的压制束缚,就是反噬其主,大难临头之日。

    苏真与水轻盈连日穷百家医经,贯正魔心法,能够做到的,也只是延缓走火入魔的爆发时日,减轻伤势发作时丁原的痛苦。

    而在另一边,或许苏芷玉才是更加痛苦的人。

    她看着丁原一天天因伤痛折磨而消瘦憔悴,看着爹爹与娘亲殚精竭虑却束手无策,才深深体味到无助的痛楚。自水晶宫一别经年,可岁月悠然洗尽铅华,又如何能抹去心头对丁原的那份挂牵。

    苏芷玉自己也无法明了究竟是为了什么,自己对儿时记忆里的那位“丁哥哥”不能相忘,对远在翠霞的丁哥哥柔情牵系。

    也许,在她内心深处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,自幼基于对爹爹的仰慕钦佩,也令她对丁原生出莫名的认同和好感。

    因为在丁原的身上,她分明看到与苏真一般的孤傲、不羁和率真豪情。再加上感激、怜惜,还有少女情窦初开时的诸般美丽幻想,终于使她对丁原无可自拔。

    或许对于这一切苏芷玉并不能清楚的解释明了,但情根深种,已是刻骨铭心。

    她只是明白,纵然今后终老聚云峰,再无缘重逢;即使使君有妇,今生无缘,自己的心扉里也早已烙上那个少年的印记。

    这一切,苏真与水轻盈夫妇自然是看在眼里,急在心中。

    终于,苏真按捺不住,下山寻找丁原,期望能从中撮合这对小儿女的美满姻缘。

    私心里,他对丁原的激赏亦毋庸讳言,甚至从这个好胜倔强的少年身上,找寻到自己当年的影子。

    可惜事与愿违,即使苏真有移山倒海的修为,有令人谈虎色变的盛名,独独对于“情”之一字,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苏真轻轻放开丁原的脉门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丁原悠然问道:“苏大叔,我的伤势还没有好转,是么?”

    苏真摇摇头道:“非但没有好转,而是更加糟糕。如果照这趋势继续发展,短则一年半载,长则三年五年,你小子想不死也难。”

    丁原似乎早有预料,嘿嘿一笑道:“看来连阎王爷都嫉妒我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逍遥,想早收了我,去陪他喝酒。”

    苏真注视丁原,问道:“你便没有半点害怕或是怨愤?”

    丁原摇头道:“害怕与怨愤又有何用?如果大哭一场能够救活的我小命,我倒愿意破例试上一试。可惜,天地不仁,老天爷对世间疾苦尚不闻不问,又哪会在乎我这么一个小人物?”

    苏真哼道:“老夫就不相信今次斗不过老天!无论如何,苏某也要将你救活。”

    丁原心下感动,却依旧摇头道:“富贵在天,生死由命,苏大叔不必为小侄的生死太过在怀。”何况,有今日之果,也是我妄炼大日天魔真气所致,丝毫怨不得别人。回想起来,我有多少次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再回来,能活到今天已经足够啦。“

    丁原自幼飘零,总觉得自己贱命一条,除死再无大事,故此于生死之事素来看淡,否则亦不会有屡次舍生忘死之举。

    但他的这点想法正对上苏真胃口,以他百年阅历,见过多少平日里夸夸其谈、轻死重义、临头却畏缩不前、苟且偷生之辈。

    能如丁原这般年纪轻轻勘破一死者,又有几人。

    “大日天魔真气,”苏真低沉的声音说道:“当日在水晶宫,倘若老夫能及时察觉你施展天殇琴的心法,就是魔教的大日天魔,亦就不会有今日之局!”

    丁原劝慰道:“苏大叔何需为此挂怀,你和水婶婶还有玉儿已为丁原做的够多,丁原对苏大叔只有感激之情,绝无半点怨尤。”况且,大日天魔真气的事情,也根本牵扯不到苏大叔的身上。“

    苏真听丁原提起苏芷玉,心中不觉叹了口气,暗道:“就算现在丁原愿意娶玉儿为妻,老天爷也是不会答应。”难道我苏真纵横一世,却最终因为此事折在老天爷的手上?可恨大日天魔心法恁的霸道,竟与丁原的精血融为一体,无法强行散功,否则又焉会令老夫束手无策!“

    丁原见苏真没有回答,于是说道:“苏大叔,事已至此,小侄亦不便在聚云峰久留,想明日一早下山回归翠霞。”

    苏真嘿然道:“你肯认输,苏某却不甘心!你不妨再多住几日,让老夫再想想其他法子。”

    丁原摇头道:“小侄在此已住了十多天,对翠霞山的事情甚是挂念。如今归心似箭,一刻也不愿多等,请苏大叔恕罪。”

    苏真立刻明白,他是记挂姬雪雁的婚事才急于回转。

    可这件事情姑且不说丁原与姬雪雁叔侄相恋,难为世间伦理所容,仅姬别天这一关,丁原就过不了。以丁原性格,届时势必血溅五步,不为瓦全,结果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但苏真毕竟不是常人,心中思量道:“与其让丁原在聚云峰等死,倒不如放他回去找寻姬家丫头,也算了了最后心愿。即便最后轰轰烈烈玉石俱焚,亦不枉男儿本色。”

    于是苏真颔首道:“好,明日一早老夫亲自送你回翠霞山。虽然老夫不便露面,但倘若翠霞派敢有半点亏待你的地方,老夫誓教它赤野千里,鸡犬不留!”

    丁原晓得自己眼下已空有一身真气不能施展,连下聚云峰都难,因而也不推脱,颔首道:“如此有劳苏大叔。”

    这时屋子里飘进一阵诱人香味,苏芷玉在外唤道:“爹爹,丁哥哥,开饭了!”

    苏真听到女儿的呼唤,微微一笑起身道:“今晚是玉儿下厨,走,且让你尝尝老夫这宝贝女儿的手艺如何。”

    丁原笑道:“玉儿的手艺,我在故居时就曾尝过一次,从此再吃别家的饭菜,顿感索然无味。”

    苏真最喜别人赞誉他的女儿,丁原的话听到耳里,直比说了自己一百句恭维还要动听。他哈哈一笑道:“什么时候你丁原也变的油嘴滑舌,溜须拍马起来了?”

    丁原坦然道:“正因为小侄从不拍人马屁,所以方才的话更真实可信。”

    水轻盈见一老一少说说笑笑走了进来,亦不禁含笑问道:“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如此开心?”

    苏真答道:“也没什么大事,不过是丁原在赞美玉儿的厨艺。”

    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肴,吩咐道:“玉儿,去将爹爹珍藏了五十年的那坛「醉里仙」拿来。今晚老夫要与丁原大醉一场。”

    苏芷玉误会苏真的意思,欣喜道:“是丁哥哥的伤势有了治愈之方?”

    苏真摇头道:“不是,是丁原明日就要回翠霞山。今晚老夫要替他送行,一醉方休!”

    苏芷玉手中的碟子一颤,险险摔落地上。

    她连忙低下头,好教人看不到自己黯然失望的神情,转身朝屋外走去道:“玉儿这就去拿。”

    水轻盈望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叹息,继而微笑向丁原道:“来,我们大家且先坐下开席。”

    丁原自然也注意到了苏芷玉的反应,心头思忖道:“玉儿对我的情义,今生我已无法回报,此去翠霞生死未卜,体内的伤势更随时会要了我的性命。”玉儿的事情总该有一个了断,大丈夫岂能拖泥带水,耽误了他人?“

    这些日子他和苏芷玉天天见面,也屡有独处的时候,但两人间仿有默契,都绝口不提感情之事。表面上似乎言谈欢笑一如往昔,可谁都明白,横亘着的芥蒂难为解开。

    丁原正是自知来日无多,明晨一别,与苏芷玉再无相见之时,因此才下定决心要向苏芷玉作个了结。

    这顿饭吃的甚是沉闷,席间众人似乎都没有了谈笑的兴致,草草终了后,只留下苏芷玉收拾碗筷杯碟。

    丁原在一旁相帮收拾完毕,开口说道:“玉儿,明日我就要回山。可聚云峰的夜景却不曾欣赏过,你可否陪我出去走走?”

    苏芷玉微笑道:“难得丁哥哥有这样雅兴,玉儿理当作陪。”

    两人推门出屋,漫天的风雪呼啸而来,幕天席地的洒落在他们的身上。

    丁原毫不在意,一脚踩进雪地,大笑道:“这大的风雪,踏夜寻梅不胜快哉!”

    苏芷玉芳心一震,暗想道:“在丁哥哥心目里,那位雪儿姑娘怕就是漫天风雪中的那枝红梅,他即便顶风冒霜,也甘之如饴。”

    她心有所思,默默陪在丁原身旁,在雪地中迤逦而行。

    “玉儿,你知道么?”丁原忽然说道:“苏大叔刚才告诉我,我最多也活不过五年,快的话,一年半载就要被收去见阎王。”

    苏芷玉轻轻道:“丁哥哥,玉儿相信,像你这般的好人,老天绝不会眼睁睁坐视不管。”

    丁原笑道:“我算什么好人?盛师兄与阿牛才当得,我更不信老天真的长眼,否则世上焉有那多不平事?”

    苏芷玉摇头道:“不,在玉儿心里,丁哥哥永远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,玉儿也永远不会忘记,小时候丁哥哥为玉儿说故事的情形。”

    丁原微笑道:“我也忘记不了,在我心底也永远记着你那时爱哭娇憨的模样,所以无论生死,无论万水千山相隔,你都是丁哥哥的好妹子!”

    苏芷玉心头一酸,珠泪差些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让泪水回流眸中,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在漆黑的夜空里飘飞,一如自己的思绪,却终有堕落泥尘的一天。

    “丁哥哥,玉儿永远都会是你的好妹子,”

    苏芷玉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和,但这心,这泪,这风雪交加,又如何能似她的声音一般平静?

    “谢谢你,玉儿。”丁原说道:“我丁原原本不过是个生于农家、失去双亲的无名小子。”这些年,因缘机合,经历种种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,也遇见了许多像苏大叔、水大婶、老道士还有盛师兄和阿牛这样的师长朋友,更得着了雪儿的垂青。“其实这么一想,老天待我丁原已经不薄,即算现在死了,也没有太多遗憾啦。”

    苏芷玉听着丁原以平淡的口吻说着自己的生死,仿佛与他毫不相干。她禁不住说道:“丁哥哥,天无绝人之路,你的伤势一定会有办法。你还记得布衣大师赠给玉儿的《青阳双修剑法》么,那里面还有一套双修的心法,或许可以试上一试!”

    丁原想也不想就拒绝道:“不成,我死则死耳,怎能再有辱玉儿你的清白?”

    他深深吸了口气,让冷风灌进咽喉,感觉刺骨的冰凉,继续说道:“玉儿,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子,是我丁原最可自豪的事情之一。

    “丁哥哥没有苏大叔那般的本事,从来也帮不了你什么,却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,无忧无虑。”

    苏芷玉听丁原拒绝,凄然道:“可是丁哥哥,你可知道,倘若你不在了,玉儿又哪里会有幸福可言?玉儿只盼望你能和雪儿姑娘白头偕老,比翼双飞,可如果你真的走了,却教雪儿姑娘怎办,教玉儿怎办?”

    或许是知道聚日无多,或许是心忧丁原之伤,苏芷玉将少女的矜持勇敢放下。

    丁原即使是铁石心肠,闻听此言,又如何能不动容?

    他仰面朝天,一任飞雪冰冷的飘落在脸上,苦笑道:“玉儿,你何苦如此,丁哥哥不值得你这样!”

    何苦如此?

    这一问题,困扰千百年来多少痴情男女,又有几人可以勘破,可以解答?

    苏芷玉的珠泪再不能忍住,随风滑落,滴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,再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夜风飞翔,大雪弥漫。

    苏真与水轻盈夫妇悄然站立在水阁长廊上,默默注视着远处的丁原与苏芷玉。

    “情为何物,却教青山白头?”

    水轻盈幽幽一叹,轻轻握住夫君的大手。

    苏真哼道:“丁原这个笨蛋,老夫的宝贝女儿有什么不好,他却偏一心想着姬老鬼的孙女!那丫头纵然不错,可姬老鬼焉能答应?”

    水轻盈微笑道:“真哥,当年我们两人的情形,不也是与丁原今日一般么?幸运的是我们终究能在一起,而丁原却只剩下最多三五年的寿命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当年与妻子冲破重重阻力,超越正魔世俗的界限携手白头,苏真冷峻的面容上,也不禁浮起一缕淡淡的笑意,回答道:“正因如此我才没有迁怒丁原,要换成旁人,哼,敢欺负玉儿,除非是他不想活了!”

    水轻盈早知夫君脾气,摇摇头含笑道:“有你这般的爹爹,将来还有哪个小伙子敢娶玉儿?”

    苏真罕有的苦笑道:“你没看出来么,就是丁原死了,玉儿今后也不会再嫁人。她外柔内刚极有主见,十足的像似你当年。”

    水轻盈神色一黯,低声道:“我如何不知,倘若丁原能够活着,玉儿的事情或可有转机。一旦丁原真的不治,玉儿恐怕真要孤老终生。”

    苏真道:“然则你我又能如何,对于丁原的伤势,我们已经竭尽全力。可这小子肆意妄为,居然同时修炼正魔两道的顶尖心法,这回再有十颗九转金丹,也救不了他!”

    水轻盈何尝不清楚,她凝望漫天的雪花徐徐道:“为了丁原,也是为了玉儿,我们无论如何也应想出救治的法子来,否则你我终生难安。”

    苏真摇头道:“所有的法子都想过试过,明日丁原就要回山,急切间,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?除非天意冥冥,对丁原自有垂怜,或有一线生机。”

    水轻盈犹豫一下,轻轻说道:“其实还有一个办法,或可救了丁原。我只怕真哥你不肯答应。”

    苏真一怔问道:“还有什么法子,你为什么不肯早说?”话刚出口,他立刻醒悟妻子的心意,脸色一变道:“不行,绝对不行!”

    水轻盈苦笑道:“真哥,这是最后一条路了。如果能够救得丁原,能让玉儿重展笑颜,轻盈即使有所牺牲,也心甘情愿。”

    苏真默默不语,双拳紧紧攥起发出清脆的骨节声。

    水轻盈道:“你不必太担心,轻盈已经把所有的利害都考虑过,应有几成把握,才会向你提出。”

    苏真沉声道:“六十多年前你反出天一阁,执意与我成亲。当时天一阁便放下话来,永不许你再踏进南海一步,否则格杀勿论。”如今六十多年过去,天一阁对你我的仇视依然,你再登门求医,岂不是自投罗网?就算她们不杀你,也势必要凌辱讥笑一番,这口气老夫又怎能咽下?“

    水轻盈目向南方,徐徐道:“天一阁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,素以正道魁首自居。轻盈是先师的得意弟子,为她老人家寄托无限期望。结果轻盈忤逆先师苦心,不仅曾光大门户,反嫁给了天陆最负盛名的魔头,天一阁恨我亦是当然。”

    苏真冷笑道:“什么正道魁首,魔道巨孽,都是那些伪君子的欺世之谈!”

    水轻盈望着丈夫,说道:“轻盈能与真哥白头偕老已心满意足,但终究师门恩重,轻盈内心总存愧疚。可这些年来,轻盈一直没有勇气再登南海,这亦是轻盈惟一的遗憾。”乘着丁原的事情,轻盈也想将师门恩怨一并了清,从此心底坦然,再无牵挂!“

    苏真面色冰冷,良久才说道:“但这件事情,也不可与丁原的伤势混为一谈。倘若天一阁晓得你我有求于它,还不知道会如何刁难!”

    水轻盈知道苏真心意已动,但他一生高傲不肯低头,要他为丁原上天一阁求医,直比一剑杀死自己还难。

    于是她微微一笑道:“现今的天一阁阁主是小妹的师姐安孜晴,当年与轻盈私交最笃,想来她不会过分为难于我。况且,丁小哥对玉儿的救命之恩何其深重,你我焉能为一己之私,而眼睁睁看着他走火入魔?就算是为了玉儿,这一次南海之行也应去得。”

    苏真深吸一口气,回答道:“我和妳一起去!”

    “真哥!”水轻盈抬头凝望与她结发一个多甲子的夫君,内心百感交集。

    她清楚苏真要下这样的决心是何等艰难,更知道苏真一旦踏入天一阁,面临的危险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天一阁一向以正道卫道者自居,对于自己或可念及旧情不为己甚。可对苏真这个在她们看来夺走本门最杰出传人的百年老魔,却绝对不会客气。

    更加麻烦的是,此行他们为了丁原而有求于人,面对师门的种种责难,苏真势必不能翻脸,这样的委曲求全,是何等的情义!

    火光中苏真的面色依然是平静无波,他握着妻子温暖的纤手,缓缓道:“这是我亏欠你的,也是为了丁原与玉儿,却不是向天一阁低头认错!”

    水轻盈轻轻点头,将面颊靠在了丈夫宽广厚实的胸膛上,感受到他的心跳与深情,还有寒夜中那火热的温暖。

    请继续期待仙剑神曲续集
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章

小说《仙剑神曲》为转载作品,第七集 龙吟越秀章节均由网友上传,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。
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,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,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。
Copyright 地铺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.